她飘进去,赵晋有所感,回头就见她目光殷殷,“师父回来了,”他放下笔起身来,神情温顺,像一直等她,“此处陋鄙,若师父不嫌……”
青尔这才注意到他铺了床,是给她腾了地方,“那你呢?”
他轻轻一笑,手指案前凳。
这就是在桌上趴着睡的意思。
青尔眼都瞪大了,她平生见的凡人十指可数,有捉妖的和尚道人,有祈金银财宝的人,只觉所有都加起来都不若她徒儿好。
“你不须顾我,我不用榻,”她强忍心中喜欢,迫不及待拿出自己“做”的新衣裳,“来,为师弄了新衣来,你先穿,等天明了为师再弄明日的。”
新衣棉白柔软,上有银丝样的秘纹,在袖下和衣摆,仔细看能看出是九条龙,赵晋目光落在龙纹上,青尔见状,“对了,是有规矩……”说着抬手在那龙纹抹去了其中一条龙。
“好啦!”
玉娘教她的宫里规矩,是除了皇帝都不能用九条龙来着。
这回好了,是八条龙了,她把衣裳再给徒弟。
赵晋的目光从那被抹去的一条龙处移开,缓缓抬眼,“谢师父。”
“乖,乖。”青尔高兴得眉不见眼,催着他快换上。
“好。”赵晋笑。
他们也有侧殿,只是侧殿比这屋更破落,赵晋往侧殿走,青尔不由跟着,大有跟进去的意思,赵晋顿步,“徒儿去换衣,师父……”
青尔歪头。
赵晋:“师父可否……允徒儿换好了再来。”声音微低,到底十几岁的少年,在青尔清正疑惑的目光里,些些不自在的将话说出。
原是想自己换。
“可啊。”青尔点头,看着他进偏殿关了门,想到她自己蜕皮时也喜一人在洞巢不喜被别人看,原来徒弟和她也像。
待新衣换上,赵晋从侧殿出来,青尔眼看他一身棉白的衣裳,素素净净,黑的头发和眼珠,越看越顺眼,当即把人带到榻上,给他盖上被子拉上帐子,隔着床帐让他歇息,“有师父在,不会叫人扰你。”
她这么说,盖因前几日夜里不时有人冲来,说是照看他的身体给他治病,但病没有治好,反搅得他一夜不歇,今时有她在,她是不让那些人再冲进来。
但今夜倒是安宁,角殿里两个宫女按着时辰睡去,院外头也安安静静,她巡视一遭,在院门和屋脊留几个小小术法,确保有人来了她便能知,而后爬到房梁,把屋角的蜘蛛、蚰蜒驱赶出去——
白日的时候屋里还有一窝老鼠,在她进来不久就拖家带口的吓跑了。
等确保屋里没了小虫小咬,她趴在房梁徐徐打个哈欠。
床帐里的徒儿呼吸平缓,她看了一会也慢慢睡去。
感受到那股自上的视线消失,床帐内的赵晋睁开眼。
眼睛适应了黑暗,黑暗里房梁垂下一角衣纱,像什么东西的尾,再看去,又只是纱衣。
“她”,睡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