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荐指数:10分
母亲临走那天晚上,将我独自拉到表姐的房间里谈心。看着母亲欲言又止、满脸为难的表情,我就知道,她想说的事情,一定与我有关,而且,一定对我不利。果然,母亲犹豫很久,还是开了口:“萍后啊,妈要跟你说件事,你已经长大了,懂事了,你一定能理解妈的难处,一定会体谅妈的苦心,你千万不要怪妈……这次我回安徽,只能带美华一个人去。你继父的条件也不太好,他暂时不想要两个孩子,怕负担不起……”随着母亲的述说,我的心也在慢慢地往下沉,我低着头,极力忍住眼泪。妈妈怎么可能不带我去安徽呢?妈妈为什么要抛下我,而不是美华?
“我也想过,带你去肯定比较好,你长大了,又会做事,继父肯定会很喜欢。但是,美华太小,送给人家我很不放心,想来想去,就只能委屈你了……”我的眼泪还没掉下来,母亲已经哭了,“手心手背都是肉,割哪块都疼啊……你能体谅妈吗?”我再也忍不住,“哇”地一声哭出声来。为什么带走的不是我?难道妈妈最疼的不是我?哪个孩子不愿意跟着娘?
听到哭声,表姐也推门进来了。表姐帮着妈妈劝我:“萍后你要懂事,把你留下来只是暂时的,等你妈做通了你继父的思想工作,再来接你去,不是一样吗?现在把你留在这里,还有我能照顾你,你什么都不要怕……”原来,表姐和母亲已经商量好,把我留下来送给表姐同村的一户周姓人家领养。
最终,我理解了母亲,没有哭着喊着吊着母亲的衣角要跟她走,虽然我千万个不舍得。母亲临走哭肿了眼睛,一遍遍要我不要记恨她。我怎么会恨母亲呢?要恨,我只恨杨东启!
第二天清晨,我站在红英表姐家的窗户后面,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妹妹走远。表姐一家人都送她们去村口搭顺路的客车去南通,再从南通港乘轮船去安徽。表姐曾拉我去送母亲和妹妹,我使劲地抓住门框,不愿意出门,我满眼泪水,无声地呜咽着,就是不愿意出门为她们送行。
我的手里捏着母亲偷偷塞给我的两元四角钱,两张一元的纸币,八个五分的硬币,卷成一团捏在我的手心里。这也许是母亲给我的安慰吧!
我是泣不成声、泪流满面地目送母亲走过红英表姐家的场地的,直到她们拐弯走上了小路。母亲是一步三回头的,母亲的眼神让我终生难忘。那是一种与骨肉分离的痛苦、无奈、凄凉,还有乞求原谅的复杂眼神。
12岁的我从此懂得了什么叫生离死别,什么叫寄人篱下。
母亲一走,我就住进了养父家。养父家和表姐家其实是邻居,还沾亲带故,所以母亲才放心将我放在这里。养父家很穷,四间低矮的草房,住着6口人——养父养母、两个儿子、一个女儿,还有养母终身未娶亲的弟弟,加上我,就是7口人。养父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分别比我大八岁、六岁、四岁。16岁的姐姐小梅有点老实,头脑少根筋,她有个病态的恶习——尿床。我到她家后,就和她睡一床。有时我一觉醒来,半边身子都浸在尿里,全身臊气哄哄,我深恶痛绝,而又无可奈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