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知这女人留不得，但又不忍心对一个人事不省的弱女子下手，犹豫片刻，终是把手从她脖颈间收回，幽幽叹口气，转而将半掩的罗帐掀起来挂在铜钩上，然后俯身去解她腰间的带子。
那细细的带子被水浸透粘在一起，竟是很难解开，赵北熙气急，索性将脸凑近些。
待终于解开腰带后，他抬起头正想松口气时，却赫然对上了一双空洞迷茫的眸子，他猛然一惊，忙松开手退后几步。
床榻上的少女双眸半睁，朱唇微启，神态呆滞迷茫，似梦非梦，懵懵懂懂。
赵北熙俊脸微红，他直起腰，背过身以拳抵唇轻咳一声，干巴巴道：“醒了？自己将湿衣服脱下来吧！”
而此刻，沈凌雪却压根没注意身边站着个人，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，记忆还停留在被驸马苏安成一剑穿胸而死的时候，正迷惑自己为何死而复生。
等目光稍微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，她略打量周围，头顶是打着补丁的粗布青花罗帐，扭过头，隐约可见那靠墙放着的旧红木方桌，还有......床榻前颀长玉立的背影。
这一切，莫名熟悉！
应该是在梦中吧！
她动了动身子，却感觉浑身如同浸泡在冰冷的水中一般，那些湿透的棉袄，此刻正如冰块般牢牢吸附在她的皮肤表面。
“......冷！”
沈凌雪哑着嗓子挤出一个字，而后身不由己又沉沉昏睡了过去。
半梦半醒间，仿佛听见一个熟悉的叹息声，随后有人手脚麻利将自己湿透的衣衫褪下，又替她盖好棉被。
天色将晚的时候，躺在东厢房的赵氏也悠悠醒转过来。
赵北熙一直守在母亲床榻前，见她醒来，忙起身端了煎好的药来，想喂她喝下。
赵氏平躺着，一头青丝蜿蜒流泻于被衾上，虽然看起来十分虚弱，但整个人却透出一股病态的美。
若不是因年纪大了保养不好，再加上这些年做农活风吹日晒，将她皮肤晒得黝黑粗糙，她原本应该是个令人见之难忘的美人。
赵北熙想扶她起身喝药，赵氏却勉强笑笑，虚弱道：“熙哥儿，娘已经......没有多少时间了！”
“啪”一声，药碗跌落在了地上，浓黑的药汁溅得到处都是，赵北熙挺直的后背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慢慢弯了下去，最后无力瘫软伏在床榻边。
“你知道的，对不对？......若是没有......这件事，为娘也......活不了多久，......所以你......不用怨怪她......”
“......不可能！”
少年咬牙抬头，面容苍白如纸，眼底的阴鸷越发浓重起来。
“唉！大概这就是......命！”
赵氏叹息了一声，凭她的身手，便是比村口那条小河再深几倍也难不住她，但是有些事情终究是难以预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