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蓉心底，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。
虎毒不食子，江寒清到底没有放任陆净月苛待、伤害他们的孩子。
直到有一日，陆净月身边的侍女终于忍不住，出声提醒。
“皇后娘娘，这东宫就一座，您以后会有嫡亲皇子的，那小太子是前朝女帝所出，您得防着呀！”
“谁说元昭不是我亲生？”
陆净月得意，“那宇文***的孩子一生下来便死了，元昭是我与寒清哥哥的亲生子。如今寒清哥哥称帝，我成了皇后，元昭是太子，总算是真正的一家团聚了呢。”
作为一个死人，阿蓉的脑子没有当女帝时好用了。
但陆净月的话，她还是听懂了。
江寒清改朝换代如此轻松，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他仍立元昭为新朝的太子，将来的皇室血脉仍旧有宇文一份。
可真相是，她的孩子早就死了，陆净月的孩子替代她的孩子享受了一切。
她在青铜棺里承受着蚀骨剧痛，生出了怨，恨，和杀意。
但她已经死了，她什么也做不了。
阿蓉眼睁睁看着原本属于她的帝座，如今坐着江寒清。
接下来的十年里，宇文皇室宗亲一个接一个，以离奇古怪的方式死去。
她知道，帝都里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，是江寒清的手笔。
却因为江寒清日渐坐稳帝位，而无人敢反抗。
一直到小太子元昭改姓，从宇文改为江。
大启朝最后一位宇文皇室，宇文砚，她最讨厌的那位皇叔，带着六十万的凤字旗铁骑南下，马踏帝都。
这一仗打得艰难，但宇文砚最后还是赢了。
江寒清被囚，陆净月被废。
可距离皇位仅仅一步之遥，宇文砚却没有登基。
打胜的那一日，宇文砚为小太子江元昭改回了宇文姓氏。
小太子登基大典的那一个前夜，偌大的太极殿上，死寂。
宇文砚提着一壶桂花酿，和小太子对饮。
那白瓷瓶身刻着一行笨拙幼稚的字迹，边缘磨损得厉害，分明是被人日日夜夜用指腹摩挲着。
酒过三巡，脸酣眼热。
宇文砚瞧着小太子，透过小少年，拼命寻找故人的影子。
可最后，宇文砚颓然，“你这眉眼为何一点也不像你母皇？”
话音未落，宇文砚突然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。
小少年看着血迹尚未干透的黑铠，宇文砚腰间一长一短两柄刀，眼底生出了惧意。
宇文砚却把凤字旗铁骑的虎符随意塞进了小少年的手心里，摩挲着酒瓶的笨拙字迹，嘶哑道：“放心，这天下永远是咱们宇文家的，也就是你宇文元昭的。”
阿蓉发现，她竟从始至终，都未看透这位砚皇叔。
他是人屠王，拥兵自重。
她在位时，日日夜夜提防他，生怕他带着凤字旗铁骑杀入帝都，要了她的小命，夺取她的帝位。可是，从她登基为帝至今，他唯一一次踏进帝都，却是带着六十万铁骑来替她报仇。
